武汉博物馆馆长任晓飞：从武汉出土文物看千年江城变迁

何以江城？答案(dáàn)就藏在奔涌的(de)(de)长江里。在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前夕，长江日报记者探访考古(kǎogǔ)、历史及古建专家，解码武汉如何从“九省通衢”的地理枢纽，成长为(wèi)长江文明的重要见证者与参与者。武汉博物馆馆长任晓飞以武汉文物为线索，系统梳理了从商周至明清时期武汉在长江文明中的历史坐标，揭示文物背后长江贸易(màoyì)、文化融合与城市演进的深层脉络。 兽面纹十字孔青铜(qīngtóng)尊。 青铜器(qīngtóngqì)里的长江文明源头： 盘龙城与商王朝的(de)南方经略 “武汉的城市史，可以(kěyǐ)从一件青铜器讲起。”任晓飞首先向记者介绍了出土于黄陂王家(wángjiā)嘴墓地的兽面纹十字孔青铜尊。这件商代礼器肩部(jiānbù)夔纹凌厉(línglì)，腹部兽面威严，其铸造工艺与中原青铜器一脉相承，却蕴含江汉地域的独特审美。“它不仅展现了商代青铜工艺的独特审美，也实证了这一区域(qūyù)在商王朝南土战略中的重要地位。” 这件青铜(qīngtóng)尊(zūn)的发现地——盘龙城(pánlóngchéng)遗址(yízhǐ)，将武汉的城市历史追溯到了3500年前。作为长江流域迄今发现保存(bǎocún)最完整的商代早期城市遗址，夯土城垣、宫殿基址、玉器、青铜器等遗存表明，盘龙城并非边陲之地，而是商王朝精心经营的南方据点，标志着武汉地区已被纳入中原王朝的统治网络。 任晓飞特别(tèbié)提到“玉戈之王”——出土于李家嘴(zuǐ)3号墓(mù)，长达94厘米的大玉戈：“这件器物不仅(bùjǐn)体现了(le)巫礼(wūlǐ)文化对权力的象征需求，也昭示了盘龙城主人在王朝体系中的特殊身份。”而杨家湾17号墓出土的金片绿松石镶嵌龙形器，则是目前中国发现最早的金玉嵌饰之一，其夔龙形制、工艺构思与中原文化密切相关，进一步证明了商代王权、工艺与信仰已深入江汉地区。 长江防御与漕运体系下的城市转型(zhuǎnxíng) 随着历史演进，武汉的战略价值在三国(sānguó)时期凸显。孙权筑夏口城（今武昌蛇山），将其纳入东吴江防体系。黄陂滠(shè)口出土的青瓷坞堡，生动还原了当时的军事聚落形态。“围墙、角楼、谷仓的细节(xìjié)，说明这里已(yǐ)是具备自给能力的区域性中心。”任晓飞分析(fēnxī)道。洪山石咀铜弩机上的铭文则更具戏剧性——“郎吏缪曜私弩、将军郑贵私弩、将军赵濯私弩”，三人曾先后掌控此弩。“一件兵器(bīngqì)串联起三国人物浮沉，也(yě)折射出武汉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的历史宿命。” 至(zhì)隋唐时期，武汉因漕运勃兴迎来转型。李白“江城五月落梅花”的(de)诗句，赋予武汉“江城”的文化标识，武汉博物馆展出的一件件唐代人物陶俑(yǒng)则勾勒出市井(shìjǐng)繁华。“胡人俑、武士俑、仕女俑同出，说明(shuōmíng)唐代武汉已是多元文化交汇的港口城市。”任晓飞指出，安史之乱后，江汉漕运成为唐王朝的经济命脉，鄂州节度使(jiédùshǐ)牛僧孺重修城垣、统辖两岸，为后世“三镇一体”奠定基础。 长江贸易网络中的武汉(wǔhàn)角色 宋代是武汉枢纽地位确立的关键期(guānjiànqī)。湖泗窑出土的宋影青釉“瓜棱执壶(zhíhú)”，以其温润釉色颠覆了“湖北无宋瓷”的认知。“这些瓷器通过长江水系远销各地，证明本地手工业已(yǐ)深度(shēndù)融入长江贸易网络。”任晓飞强调。南宋时，鄂州更因岳飞(yuèfēi)驻军和湖广总领所的设立，成为统筹数路财赋的军政中心。“货币流通与官署遗迹显示，武汉已从(cóng)军事要塞转型为经济枢纽。” 明清时期，武汉三镇(wǔhànsānzhèn)格局最终定型。明末清初的(de)《江汉揽胜图》以恢宏笔触记录(jìlù)了这一巅峰：武昌城楼巍峨，汉阳码头繁忙，汉口商船云集。二妃山明楚王墓出土(chūtǔ)的成化蓝釉执壶、青花龙纹碗等器物，则揭示了王府贵族对长江(chángjiāng)流域奢侈品的消费能力。“汉口在明代(míngdài)中后期崛起为‘楚中第一繁盛处’，正是长江贸易推动城市功能分化的结果 。” 文物里的长江文明启示(qǐshì)： 开放与(yǔ)融合的永恒主题 回顾(huígù)武汉文物(wénwù)呈现的(de)长江文明史，任晓飞总结出三大鲜明特质：首先是枢纽性，从商代(shāngdài)铜矿运输到明清漕粮贸易，武汉始终是长江流域资源流通的关键节点，承担着连接南北、贯通东西的重要使命；其次是包容性，三国时期的青瓷坞堡、唐代胡人俑、宋代影青瓷等文物，生动展现了不同(bùtóng)文化在这片土地上相互影响、融合共生的历史进程；最后是创新性，无论是盘龙城青铜器对中原工艺的本土化改造，还是湖泗窑独创的瓷器技术，都彰显(zhāngxiǎn)出长江先民(xiānmín)在吸收外来(wàilái)文明基础上勇于创新的精神特质。这三个(sāngè)特质共同构成了武汉在长江文明发展史上的独特地位和文化内涵。 “《江汉揽胜图》中穿梭的帆影，与今天长江航运的巨轮(jùlún)遥相呼应。”任晓飞说，“文物(wénwù)告诉我们，武汉的基因里始终(shǐzhōng)流淌着开放与变革的血液，这正是长江文明千年不衰的密码。” 从商周青铜到(dào)明清瓷画，武汉的(de)文物犹如一把钥匙，解锁了长江文明从萌芽到鼎盛的历史进程。在建设长江国家文化公园的背景下，这些物证(wùzhèng)不仅诠释着“江城”的独特魅力，更为(gèngwéi)长江经济带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深厚的文化支撑。 （长江日报记者(jìzhě)樊友寒）